《正念的奇迹》原本是一封用越南文写给广兄(Brother Quang)的长信,广兄是一九七四年在越南南部的社会服务青年学校的主要成员。
他说:“如果你希望树木成长,给叶子浇水是起不了作用的,你必须灌溉树根,这场战争的大部分根源在这里,在你的国家。我要帮助那些被轰炸的人,尽力保护他们不再受苦,我必须在这里。”
“缺乏慈悲的人,看不见那些须以慈悲之眼才能看到的事物。”那更为澄澈无碍的眼界使得“绝望”与“希望”产生微小却关键的差别。
他:“洗碗的方法有两种,第一种是为了把碗洗干净而洗碗,第二种是为了洗碗而洗碗。”
如果我们不懂得洗碗,很可能我们也不懂得喝茶:喝茶时,我们会只想着其他事,几乎觉察不到自己手中的这杯茶。就这样,我们被未来吸走了
用“正念”这个词来指称“对当下的实相保有觉知”
在这样的时刻,存在本身就是个奇迹,是不可思议的实相。
“今日我坐处,过往他人亦静坐。千年后,来者仍纷纷。究竟谁是歌者,谁为听者?”
正念既是方法,同时也是目的,既是因,也是果。
在树林里散步十分钟,观照呼吸并保持正念,我感到神清气爽,焕然一新。如此,我可以真正地与每一片树叶交流。
这就是古人所说:“呼吸始于肚脐终于鼻尖。”
对初学者来说,躺下练习呼吸非常有帮助。重要的是防止太过用力:对肺部来说,过度用力是危险的,尤其是在肺部因多年不正确的呼吸而变得虚弱时。开始练习时,修习者应该背枕着一块薄垫子或毯子,双臂轻松地放在身侧。不要垫枕头。专注呼气,看看它有多长,心里默数: 1, 2, 3…缓慢地测量它。这样,数几次之后,就能知道自己的呼吸长度,或许是 5。现在,试着延长呼气的长度,多数一或两个数,让呼吸的长度变成 6 或者 7。接下来开始一边呼气,一边从 1 数到 5。数到 5 的时候,不要像以前一样立刻吸气,试着让呼气延长到 6 或者 7。这样你就能清空肺部里的气。呼气结束时,稍作停顿,让你的肺自发地吸入新鲜空气。让你的肺在不费力的情况下,能吸入多少空气就吸入多少空气。吸气一般要比呼气“短”些。保持在心里计数,测量吸气和呼气的长度。像这样练习几个星期,躺下时,对你所有的呼气和吸气保持觉知。(如果你有一只“嘀嗒”声很响的钟,可以用它来帮助自己测量呼气和吸气的长度。)在行走、坐卧、站立中,尤其在户外时,继续测量你的呼吸。行走时,你可以用脚步来测量呼吸。大约一个月后,你呼气和吸气的长度就会差不多了,会逐渐拉平,最后变得完全相同。如果你呼气的长度是 6,那么吸气的长度也会是 6。如果练习时觉得有点疲倦,要立刻停下来。即使你丝毫不觉得累,也不要太长时间地练习这种长度均等的深呼吸—— 10 到 20 次呼吸就够了。当你觉得稍微有点疲劳时,就恢复到平常的呼吸状态。疲劳是一种出色的身体机能,在决定我们是该休息还是继续时,它是最好的顾问。
让呼吸变得平静且和缓的方法,可称为随息法(随顺呼吸)。如果这个方法一开始学起来有点困难,你可以用数息法(数呼吸)代替。吸气,在心里数一,呼气,在心里数一。再吸气,在心里数二,呼气,在心里数二。这样一直数到十,然后再从一开始。这些数字就像一条绳子,把正念和呼吸系在一起。
一旦你可以真正地专注地数,你就已经达到某种程度,可以丢弃数息法,只专注呼吸本身。
有觉知的呼吸本身就是正念。
我们不应该把这些益处当作目的本身。他们不过是正念觉醒后的副产品而已。
理解“觉知”是件生死大事。
这一刻,就是生活本身。不要做未来的俘虏,不要烦恼你未来要做的那些事,不要想着开始或摆脱什么,不要想着“离开”当下。
我们在越南的行者当中,有很多人可以全跏趺坐,左脚放在右大腿上,同时右脚放在左大腿上。其他人可以半跏趺坐,左脚放在右大腿上,或者右脚放在左大腿上。我们在巴黎的禅修班里,有的人不论用上述哪种坐姿,都会觉得不舒服,因此我教他们日式的打坐法:双膝跪着,臀部坐在双腿上。如果在腿下垫个蒲团,这样的坐姿可以保持一个半小时以上。即便如此,其实任何人都能学会半跏趺坐,虽然一开始多少会觉得疼痛。但是经过几个星期的练习后,就会觉得这种姿势越来越舒服。在初学阶段,如果真的痛到坐立不安,可以换另一只脚,或是换成其他坐姿。如果练习全跏趺坐或半跏趺坐,有必要坐在垫子上,好让双膝触到地面。这样的话,身体和地板就会有三个接触点,能让坐姿非常稳定。让你的脊背保持挺直,这很重要。头和颈部必须与脊椎连成直线,要挺直,但不要僵直或者像块木头一样。看着前方约一、两公尺的地方,如果可以的话,轻轻地微笑。现在开始随着你的呼吸,放松所有的肌肉。专注地保持脊背挺直,并且随顺你的呼吸。至于其他的事,放下,放下一切事。如果你想放松因烦恼而紧绷的脸部肌肉,那么先轻轻地微笑。轻轻地微笑,脸上所有的肌肉都会开始放松。轻轻地微笑,保持得越久越好,那微笑正如你在佛陀脸上看到的那样。掌心向上,左手放在右手上,放松双手、十指、双臂和双腿。放下所有的事情,像是那水生植物随波漂流,水面下的河床却保持如如不动。除了呼吸和轻轻的微笑,心无牵挂。对初学者来说,静坐不宜超过二十或者三十分钟。在静坐中,你可以很轻易地得到彻底的休息。要诀有两点:“观照”与“放下”,注意并观照你的呼吸,放下其他一切事。放松身体的每一处肌肉。大约十五分钟后,你就能达到沉静的状态,内心充满祥和与喜悦。保持这种安静与平和。
如果在静坐的当下,你无法生出祥和喜悦,那么『未来』本身也只会像流水般淌过,你无法阻挡它的流逝。在它成为“现在”时,你也无法好好地活在当下。
如果你在此时此地无法体悟到它,你在别的地方也体悟不到。不要如影随形般追随你的思绪,不要跟着思绪跑,在当下体会喜悦与祥和。
当某种觉受或念头浮现时,你不用刻意去驱赶它,只要持续专注呼吸,它自然会从心中消失。注意力不要放在躲避它、憎恨它、气恼它或惧怕它上面。
假如现在没有任何觉受或念头,那么就辨识自己此刻没有什么觉受或者念头。
我们既是自己的心,也是心的观察者。所以,重要的不是驱赶或执著于任何念头,重要的是觉知这个念头。这种观察并非将心当成客体,并非要建立主客体之间的区别。
完完整整的“一”,不会被孤立个体的虚妄分别所分割,是概念和语言制造了虚妄的分别。
认知的主体不能独立于认知的客体独立存在。看,是看某样东西;听,是听某样东西;愤怒,是因为某事愤怒;希望,是希望某事;思考,是对某事思考。一旦认知的对象(那个事物)不存在,也就没有认知的主体。
修行者禅观内心,由此便能洞察认知主体与认知客体间相互依存的关系。当我们修习观照呼吸时,能认知呼吸的是心,当修习观照己身时,能认知身体的也是心,当修习观照外身时,能认知这些事物的还是心。因此,观照所有物体的相互依存性(缘起观),就是观心。
心的所有对象就是心本身。佛法上,我们称心的对象为“法”。法通常被归为五个范畴: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。这五个范畴通常称为“五蕴”。不过,第五蕴“识”涵括了五蕴,并且是其他四蕴存在的基础。
基础为何放在最后?
观照你自己的五蕴和合。你将觉察到色、受、想、行和识的存在。观照这些“对象”,直至你看到它们每一个都与你身外的世界紧密相连:如果世界不存在,那么这五蕴的和合也就不存在。
想想桌子的例子。桌子依赖以下事物的存在,才有可能存在。我们或许把这些事物叫做“非桌子的世界”:森林(树木在那里生长,被砍伐)、木匠、铁矿(变成钉子和螺丝),其他与这张桌子有关的无数的东西,包括木匠的父母以及祖先,乃至让树得以生长的阳光和雨水。如果你洞见这张桌子的实相,你就会看到,桌子本身呈现了所有那些通常被我们认为是“非桌子的世界”当中的事物。如果你抽走任何一个“非桌子”的因素,还原至它的本源,例如让钉子恢复成铁矿,让木材回到森林,将木匠还给他父母,这张桌子就不存在了。
“我见”是指相信恒常不变、独立的实体我存在。
所有追求真理的方法都应当被视为手段,而不是目的本身或绝对真理。禅观事物的相互关联,是为了破除“分别”这一虚妄的遮障,让人们得以融入生命的整体和谐,而不是要创造一个缘起(相互依存,依他起)的哲学体系。
依据佛教传统观点,实相有三种特性:遍计所执性、依他起性、圆成实性。
遍计所执性是实相的幻相,它将实相看作许多独立的细微个体与自我的集合。
为了确保众生不执著于哲学概念,佛学还谈及三无性,以免我们被三自性教义束缚。这是大乘佛教教义的实质所在。
洞彻杏树就是见道。
格物致知。
当你的心获得解脱,你会心怀慈悲:对自己慈悲,因为你曾受过无数的苦,因为你那时还不能将自己从邪见、憎恨、愚痴与愤怒中释放出来;对他人慈悲,因为他现在还未能看清自己被邪见、憎恨与愚痴囚禁,并因此继续被囚禁,给自己和他人带来更多痛苦。
我推荐初学者修习直观法:辨识但不加以评论。
如果被悲伤、不安、愤怒、激情或任何其他感受占据时,似乎很难修习直观法。这时不妨转而禅观一个静物,以自己的心境作为禅修的主题。
禅修的对象,必须是真正深植于你内心的实际问题,不仅仅是哲学思辨的主题。
做每件事的最佳时机是什么时候?与你共事最重要的人是谁?无论何时,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是什么?
“记住,最重要的时刻永远只有一个,那就是现在。现在是我们唯一能主导的时间。最重要的人永远就是那个当下和你在一起、在你面前的人,因为谁也不知道将来你是否还会与他人共处。最重要的事,就是让你身旁的人快乐,因为这就是人生所追求的。”
你与其他生命合而为一,不朽地活在树林与草地中,在其他人身上、在鸟兽间。在空中、也在海浪之间。骸骨只是你的一部分,你无所不在,无时不在。你不仅是色身,甚至是受、想、行与识。
五蕴的和合就如所有现象的聚合,都依循着相互依存的法则。它们的聚合与解离,就如山顶云雾的聚集与消散,既不要执著,也不要否认五蕴。